帕菲

那年三月三，四月一日君寻喝的烂醉如泥。四月一日经常酗酒，这种宿醉的事件已经举不胜数了。但那天不一样。

三月三，女儿节，也是曾祖父的生日。

君寻那天穿的是红衣，上面绵延着的云霞腼腆羞涩，罕见的，他没有吸烟管，就那样安静的望着院中的桃树，那棵桃树自他出生就有了，据说是君寻在曾祖父死后栽下的。他站在一旁，不做声，直到与君寻的目光交汇他才拎起手中的酒向他示意。

“你来了。”君寻的声音飘忽着，眼神也有几分的落寞，而在刚看到他时眼底却蔓延着欣喜。百目鬼清知道，他是把自己误认成祖父了。毕竟今天是他的生日，一个那么爱四月一日的人，死后鬼魂儿也会在桃花烂漫的时节重返世间擦亮爱人的眉弓吧，百目鬼静的箭术应该会穿过无限延长的时间射在那朵最烂漫的桃花上—在未开时君寻便会抚摸着这花苞在这里的榻板上坐上很长一段时间。

“清，陪我喝酒吧。”他答应了。苦痛的沉默延长到君寻目光涣散愣愣的说出的三个字：“百目鬼…”百目鬼清下意识的放下酒抬头看他，后知后觉君寻说的其实是自己祖父。但他还是应了一声，这一声击溃了四月一日最后一道防线，他蜷缩在榻板上啜泣。百目鬼清手足无措，他实在想不到四月一日会哭，他很少哭，哭时几乎都是梦到那位侑子小姐。君寻指尖的云雾飘渺，虚幻成了他的花押，安静收敛羽翼的鸟。那花押飞到百目鬼清的肩头上，侧身啄着羽毛。百目鬼清没办法，他感受到了君寻现在精神不稳定。他叹了口气，给君寻的杯中上了酒。他不太会安慰人，和他祖父一样不会说出什么暖心暖肺的话。但他知道，曾祖父和自己不一样，可以说，只要有祖父，君寻就会得到宽慰，只要祖父站在那看着他，不声不响的注视着他，就够了，足够让君寻知道自己并不孤独。但祖父现在不在。

四月一日一口饮尽了杯中添的酒，自言自语道：“君寻、君寻…你来寻我了吗？”

“百目鬼，你这家伙…”

“我有点想你了…”

百目鬼清只觉鼻头一酸，睫毛有些沉重的向下落，喉腔处不自觉的颤动，想发出哀鸣却如鲠在喉，不上高堂。鬼使神差，他抱起四月一日说我在。四月一日抚摸着他的脸，划过的每一寸肌肤都那么像他，很难找出哪里不像，但终究不是他。君寻微笑着说：“清，你和你的曾祖父可真像啊。”

琥珀色的瞳孔透过百目鬼清，蒸烂了满园妃色，那漂亮的瞳仁中只会倒映着两个人，君寻和他的曾祖父。

百目鬼清在那瞬间看到了困于小小瞳仁中的祖父，随机一闪而逝，一切都像是他的错觉。

……

“百目鬼，你这家伙…”四月一日低下头抽泣，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掉下来。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反而成爱哭鬼了？”

四月一日君寻被气了个半死，这家伙，就算过了几百年也还是这么欠揍。亏他还温情脉脉打算好好问候一下百目鬼，现在更要好好“问候”了。

百目鬼静面上还端着冷漠的拽样，脚步却窸窸窣窣带着焦灼，他一把拥住四月一日君寻，低声道：“今天我生日。”

“喂，我知道，你别动手动脚啊！”四月一日君寻又炸毛了。

“别动，给我抱一会儿，我好想你。”四月一日听到这话不好意思的别过头，“抱就抱吧，说那么煽情干嘛…”

百目鬼静眼中含笑嗯了一声，抱的紧了一些，汲取着这人身上的味道。拨开酒味和烟味，这人到还是没怎么变。

“生…生日快乐…”

这场梦还是醒了。他付了代价，用那块橡皮换了与百目鬼静相见的片刻。但毕竟代价是沉重的，四月一日醒来就忘了这一切了。包括那橡皮上载着的情…

摩可拿耷拉下耳朵，珠子剔透着淡光，冷色调的光，摩可拿哆嗦了两下，眼前投影出他与四月一日谈话时的情景。

“你真的要这样吗？四月一日！”他在那里焦急的蹦来蹦去，当事人却淡定的抽着烟，眼神茫然的像个孩子，像他刚进店的时候茫然的打量着店内的一切，完全没有想到会与这店结下如此大的缘，嘛，这一切都是必然，四月一日君寻拿了对百目鬼静的思念和深情换了片刻的相见…

像他父母给他取的名字，他来寻百目鬼了。